第1章
桓王身份尊贵,玉树临风。
我们青梅竹马。
人人都说是天作之合。
母亲和皇帝舅舅对桓王都是极尽疼爱。
可就在我们大婚之日,桓王以婚礼为棋,他杀光了婚宴上的所有人。
他割开我的喉咙,叫嚣着。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快死了,他却又抱住我不肯撒手,泣不成声。
再次醒来,我本想杀他,却发现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既如此,便做我的棋吧。
1
我死在我盛大的婚宴上。
那日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满京城的高官,文臣武将都来了。
深夜,我在婚房中迟迟等不到人。
我贴身的婢女,尖声叫着「郡主,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啊,公主,皇上也死了啊!」
我慌忙的扯开盖头,提着裙子,跑去外院。
所有的客人都倒在地上,七窍流血,黑色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扑在母亲冰冷的怀里,不停摸索,寻找生的气息。
桓王提着刀从屋内走来,他扶着我的肩膀抚慰。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皇后。」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指甲划破他的脸颊,血快速的渗出。
「你疯了吗?为什么啊?那是我的父母啊,我的舅舅啊!」
十几年来,我心悦他。
我与他一同长大,舅舅和母亲都无尽关怀。
舅舅疼他孤苦,给我的赏赐从不少他那份。
我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铁石心肠的人。
「我母亲说,他们合谋,杀了我的父亲。他们都罪有应得。」
没想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我,已经来不及后悔。
我拔下头上最大的金钗,一下插进他的胸膛。
他一把推开我怒目圆睁,一手拿着剑,割开我的喉咙。
「血海深仇,本想护住你,你为何不肯啊?」
我快死了,他却抱住我不肯撒手,泣不成声。
喷溅的鲜血落在我的脸上,迷住了眼睛,堵住了喉咙。
我再也喊不出一声母亲。
2
再次醒来,院中的黄鹂婉转吟唱。
母亲用手绢细细擦拭着我的脸颊,母亲温热的手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瞧你哭的,摔疼了吧,过几日就要行及笄之礼了,摔坏了可怎么是好?」
我握着母亲的手舍不得放开。
「我错了母亲,女儿再也不让你操心了。」
大抵是我怨念深重,阎王爷不肯收我吧!
既天意如此,这一次我定要护住我的家人。
我母亲是公主,我是郡主,桓王是我的堂哥。
我父亲是当朝大儒,文官清流,桃李满天下。
可他是驸马,驸马自古不得实权,不可掌兵。
这几日家中忙碌,准备着我的及笄之礼。
那时,便是他们提亲的日子。
我还有时间。
我日日缠着父亲,将前世的因果梳理清晰。
老桓王当年谋反,是母亲发现了痕迹,告知皇帝,桓王认罪时还告发了几个人。
他联合了平威将军的副将,还有宫中的禁卫军首领,想谋夺皇位。
虎贲营是天子之师,驻守于京城之外的五万精锐。
皇帝发现的早,没有闹出大动静,念及手足之情。
只处置了他们几个人,没有祸及家人。
往日我只隐约知道他父亲是犯了错赐死,没想到底下是如此阴暗血腥。
3
及笄之日。宾朋满座。
来的女眷居多,都是来相看的。
桓王一脸欣喜的送上一个话本给我。
温润如玉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恨意。
「琦月,这是你寻了多日的话本,我给你找到了正好贺你生辰。」
我咬紧了牙才憋出微笑,手指捏紧,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我先去女厅。」
春桃识趣的接下东西。
我看着母亲热络的和王夫人坐在一起喝茶。
她便是桓王的寡母。
从前我不论做错什么事,王夫人总是向着我,只骂桓王,我一度认为她是比我母亲还要好的人。
这个我曾经视如亲人的女人。
这个蛇蝎妇人,装作慈祥的游走在我们之间,不知说了多少恶毒的话给桓王听。
她瞥见我到,放下茶,快步起身拉住我往身边走。
「几月不见,琦月是越发明艳了。真是好气质。」
我娇羞的想收回手。
「我真是喜欢的紧,可恨我家是个男儿,来,给你选了个镯子试试。」
她热切的拿出一个通体透亮,水头极佳的玉镯。
在场的夫人们都心领神会一般窃窃私语。
想必套贵重镯子就是暗示说我许了他家?
我拿着镯子的手指立马轻轻一放开,摔了个稀碎。
大家都是一惊。
我焦急的说。「王夫人恕罪,我手滑了,您不会怪我吧。」
母亲赶忙出来打圆场。
「唉,小女真是无礼了,王夫人莫恼,我这也有几个好镯子,待会儿给你送去。」
王夫人的脸上从吃惊到羞愤,一闪而过又挂上了笑脸。
当着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发火呢。
自老桓王死后,她带着十五岁的桓王日日以泪洗面,一直以慈善孤苦自居,京中女眷都心疼她,赞她是良善心软之人。
「你说的什么话呀,不就是一个镯子吗,咱们俩家还说这些,砸了就砸了罢。」
没有人知道,这张大度良善的脸背后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的妇人。
这次,我要把她的面皮撕开,让所有人都看见。
4
宴后,我拉着母亲说话。
先要把自己家的人拉拢。
「母亲,女儿不嫁桓王。」
母亲清雅的面容露出十分惊讶。
「你不是从小便心悦于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还未曾想好如何推掉这门婚,毕竟皇帝舅舅也知道,王夫人也知道。
都知道我们两情相悦。
「母亲,你信我一回,我如今不能告诉你,你只记得,无论谁开口,都要撇的干干净净。」
母亲的惊讶变得焦急万分。「究竟是怎么了,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呀?」
黔驴技穷,「我心悦旁人了,母亲你帮帮我。」
母亲缓缓舒了口气,「那是谁家公子,母亲去打探一番。」
我只好金蝉脱壳,我也不知道何人啊。
5
一群女眷在花园闲坐。
不出所料,王夫人跑去花厅拿出庚帖给母亲。
母亲推说我年纪还小,不愿嫁人。
且一直把桓王当做哥哥一般,并无男女之意。
我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桓王一听见此消息,马上就到了我的院子。
他从小就在我府上行走,是以没有人拦他。
「琦月,为何我母亲说你不愿嫁我。」
我正吃着点心,看着话本,只抬眸。
「桓王哥哥你说什么呀,婚嫁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哥哥,你怎能那样想。」
他眼中满是疑虑,僵直着身子追问。
他以为我还是从前那般爱恋他,只是耍小性子。
「是你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便一直等你长大。」
「莫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又不高兴了?」
他坐下给我斟茶,一手抚着我的头,像个宽和的大哥一般。
「好妹妹,我若哪里做的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了,这样的大事你可不能与我开玩笑啊!」
我将话本放下,细细打量他一番。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算了,先让他装下去吧。
「哥哥,人家还小,还没玩够呢,我才不要嫁人。」
「琦月,你若嫁于我,我必不会拘着你,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什么都依你,与现在一样。」
我看着他一番真挚的表白,眼中没有半丝虚假。
还记得幼时,我上树折花摔下,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硬生生用身体接住我。
我没有受伤。他却躺了好几个月。
我以为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有至高的家世,所有的亲人疼爱,连婆婆也是天底下最良善最爱护我的人。
更重要的是我心悦之人,他待我极好。
没想到到头来,都是假的,都是精心为我编织的一张大网。
把我至亲至爱之人,都网起来,赶尽杀绝。
我不禁杀心四起。
恨意汹涌扑来,我连呼吸都停滞。
我装作感动的泪水。
「哥哥,我舍不得母亲,我想多陪母亲一些时日。」
他满脸心疼,眸中闪过一丝焦灼。
「好好好,那我便等你。」
6
次日,我拿上我的私房钱,买下来几座宅院,改做善楼。
春桃是极能干的,很快就领着人打扫干净。
母亲从宫中陪嫁了二百亲卫,说以后都是我的陪嫁。
我令春桃安排几个家中亲卫。
把东西南北的四座善楼给打点好。
所有的乞儿都可在善楼吃粥,宿夜。
乞儿是消息最灵通之人,他们走街串巷,睡在黑暗里聆听。
我让他们盯紧桓王和王夫人的行踪。
我恨自己是一女子,无兵无权,无官职。
不能立刻手刃了他们。
只能剑走偏锋,徐徐图之。
7
亲卫来报,桓王盛装,大礼入宫。
坏了,百密一疏,若是他求皇帝舅舅赐婚,我家就只能接旨了。
我赶紧冲进库房,胡乱挑了些珍宝,急急出门。
直入皇后的寝殿。
「皇后娘娘,臣女求一个恩典。」
皇后娘娘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何事需如此啊?」
我眼神坚定,面容沉稳的道「我察觉桓王有异样,不愿嫁他,我猜他今日是来请赐婚的。」
「事出紧急,请皇后娘娘替我周旋一二。」
皇后娘娘平静的脸上现出几分疑虑。
「何种异样?」
「我如今并无证据,但恐他罪及我家,所以便先如此了。」
此话引人遐想,诛九族的罪可没有几种。
我从前放纵,如今严肃的神态令她有些惊诧。
皇后向来行事果断。
听罢立即就往勤政殿去了。
皇帝被劝住。
「儿女情长之事,需水到渠成,你们本是青梅竹马,若我推波助澜,恐害了你们,桓王且耐心等等。」
桓王灰头土脸的出了宫。
8
没几日,皇后办了一场赏花宫宴。
特邀我去参加。
京中高官,武将的夫人,小姐皆在。
如此盛大的宫宴,还是头一回。
帝后均不喜奢靡,背后必定有缘故。
我怀着十二分的谨慎,庄重梳妆,小心应对。
御花园里,王夫人身边竟陪满了人,各位夫人都与她交好。
我竟不知,她人缘有如此之好。
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她有何利?
宫宴上皇后身着满绣金丝凤袍,满头耀眼的珠翠熠熠生辉。
端坐于主位,通身的华贵气度。
她起身祝了三次酒。
还问我酒可香否?
酸甜的葡萄酒,清雅的桂花酒,馥郁的玫瑰酒。
绕是满座高门,也未曾品过如此多美酒。
身边的宫女不停的斟酒,每个杯子都不曾空过。
宴后人潮散去。
皇后传我入内宫觐见。
她卧在榻上,一手撑着头,懒懒抬手递给我一本册子。
「我出宫不便,桓王之事就交于你罢。」
我看着册里,今日宫宴上每个人的每句话,每个小动作,皆被细细记录。
王夫人,「你女儿的婚事包我身上」,看了一眼刘富荣夫人。刘夫人欣喜。
我不禁汗毛直立,惊出一身冷汗,腿控制不住的轻颤。
从前只知皇后庄重淑雅,没有想到是她行事如此缜密。
皇后深不可测。
我不自觉的跪了下去。
「桓王之事,我定用尽全力,查明真相。」
若是没有结果,皇后怕是不会放过我。
那舅舅可知他枕边人是如此?
9
我回家便细细读了此册。
信息多到需画图。
王夫人竟热衷于说媒。京中有不少婚事是她撮合的。
京中女眷皆讨好她。
结合善楼的消息。
她常出入于,户部,吏部,兵部尚书家中。
好啊,六个部,她竟拉拢了三个。
我真是小瞧了她啊。
上一世我只知四处玩闹,却未曾想过身旁皆是猛虎豺狼。
户部管钱粮,吏部管官员,兵部管兵,得此三样,那不是朝堂所有动向皆明了?
她定不是热心,而是借此,将京中所有高门之间的关系,握于手中。
恐怕,她比皇帝,还要清楚朝局。
我要如何能找到他们谋反的证据?
上一世他们是在我的婚宴下毒,那这一次,我难道还要再以身嗣虎?
第2章
10
不,我不信,既我已知道了前因后果。
定有破解之法。
我把自己关在房中,日日研读善楼的消息和册子。
像有一块拼图,碎成了渣滓。
我一点点的拼凑。
前世他杀了皇帝,我家,是为报仇,之后是夺皇位。
那么,太子弟弟,皇后还在宫里,他们还需找人杀,禁卫军,还是用宫人?
若是禁卫军,恐怕有漏网之鱼,若是宫人暗杀,那必是一招致命,亲近之人。
皇后有危险。
如今,没有婚宴,他们又将如何下手?
我苦思冥想之时,桓王又带着礼物来了。
他是知道我的,我最喜精巧之物。
一床白狐皮毛毯,狐皮小,连成一大张,需几十只,这毛毯连接的毫无痕迹,可见做工非凡。
连色更是不易,整张竟没有一丝杂色。
我眼前一亮,「哪儿得来的啊?」
他看着我高兴,轻巧的言道。
「我从小便攒着,那是秋闱狩猎时,你说白狐真好看,要是做成毯子定是极暖和的。」
「从那时起,我每年都去打狐狸,白狐稀少,攒了这八年,总算够做了。」
我记得那时,父亲说他本射艺极佳,却没有参加狩猎。
因为他抱着小小的我坐在马背上,怕我看不着狩猎,又怕我受伤,一直慢慢跟着做旁观。
我此刻的感动是真心的,至少我们真心爱过彼此,不是从头到尾的欺骗。
我看着他满眼的温柔和欢喜,他现在难道还不知情。
我迎着他的目光,欣喜对视,言道。
「我很喜欢。」
他是何时知晓他母亲的筹谋的?
我不禁有些心疼,他,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他的母亲,以亲生儿子为棋。
既如此,便做我的棋吧。
11
我与桓王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日日来往于他府中。
这日我正在他的院子里喝茶等他回家,撇见角门有一男子进入。
这男子素锦暗纹,气派通身,却从角门入内院?
事有蹊跷,我赶紧悄悄跟上。
只见他径直走入了王夫人的闺房。
这样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我寻了个窗户边的树丛,爬了进去,附耳静听。
浑厚的男声响起。
「翠蓉,你寻那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王夫人在窗边榻上未曾起身。
「贺大人,我做何事,与你何干?」
男子踱步走了过来,
「你说呢?你若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能心安?」
王夫人有些怅然。
「既然如此,你可以不帮我。」
男子声音哽咽,凄婉的道。
「翠蓉,你知道我愿为你赴汤蹈火,可在你心里,就不能多想想我们吗?」
王夫人沉默了半晌,「是我对不住你。」
他们相拥而泣,我只好慢慢爬走。
这个贺大人是谁,竟和王夫人有染。
我跑回院子擦净衣服,赶忙吩咐春桃,查贺大人。
桓王回来了。
我陪着他在院中喝茶,特意让他坐在我刚才的位置。
晚霞漫天之时,男子出来了,角门处晃动的身影落在他眼里。
我无害的试探问道。
「那是谁啊?怎么在角门出入?」
他看着那人茫然陌生的眼神。看来还是一无所知。
「我也不知道,想是铺子里的管家吧?」
「可他穿的是官靴。」
我特意提点这个傻子。
12
善楼传信,贺大人是兵部尚书。
我把这事告诉了皇后,王夫人与兵部尚书有染,与户部,吏部夫人来往甚密。
并提醒皇后留意身边亲近之人,恐有变故。
想必以皇后的手段和心思,很快能查出端倪。
皇后只差人送了一套衣裙与我,里边夹着桓王的供词。
供词上说。
平威将军忠勇,于是只联合了副将,副将利用将军的信任,下毒在酒中,使将军旧疾复发而死。
将军之子年幼,副将就可以暂领兵权。
我记得父亲说,那副将被皇帝随便安了个办事不力的名头处死。
现在的平威将军是他的儿子秦臻。
想来他并不知道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若是能拉拢他,那必是一大助力。
我戴着纱帽,敲响了秦家的门。
秦臻宽肩细腰,高大英武,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他细细打量我,疑惑的道。「姑娘说有一份大礼赠我,不知道姑娘是何人?」
我摘下纱帽,露出真容,他怔了怔神。
「郡主」
「将军坐吧,我今日来,并无恶意。」
他缓缓坐下,替我斟茶。
「将军可知你父亲是为何亡故?」
他眼中一丝寒光闪过。
「我父亲是旧疾复发,年老体衰而亡。」
「那你可记得他的副将是为何而死?」
「办事不力,赐死。」
「将军刚走没几天,副将就死了,不觉得蹊跷?」
「有话便直说吧。」
「我也是机缘巧合,得到一份证词,上面说明了你父亲的死因。是副将同桓王谋反,副将下毒杀了你的父亲,以夺兵权。皇上不愿事情闹大,便只处死了几人。」
我把老桓王的亲笔证词,递给他。
他粗大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接过薄薄的旧纸张,细细地看每一字。
「此事与你何关?」
「将军,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是友。」
「郡主与桓王,两情相悦,人尽皆知,或是来框我的也未可知?」
「桓王府的王夫人与兵部尚书有染,近日异动频频,我特来提醒将军。」
「将军不妨自己查证,来日你会看见,我是敌是友。」
我拿回证词,转身离开,留他一人思索。
秦臻父母早亡。
他在军中长大,都是他父亲的老部下带着他。
直到冠礼之后,才承袭了将军的位置。
他多疑阴鸷,喜怒不形于色。
要取信他,需要时间。
13
桓王似乎是发现些王夫人的事情,近日都来往的少了,郁郁寡欢。
我试探的问他,知道多少?
他不敢看我,闪烁其词。
善楼的消息说,兵部尚书最近替换了侄子做禁卫军首领。
动手在即,他却在摇摆。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叹了口气握住他微微发凉的手。
「你母亲与兵部尚书密谋篡位,你父亲的死因,你知道多少?」
他惶恐不已,看着我的眼神陌生又惊讶。
「琦月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多,但我希望你知道的是真相。」
这一刻我在赌,我赌他良心未泯,我赌他爱意尚存。
他母亲说,父亲是因为位高权重被皇帝猜忌,被人陷害赐死的。
皇上也是因为此事,不给他任何官职,封地,是将他软禁于京城。
所以王夫人为了给夫君报仇,为了儿子的前程,奋力一搏。
我把他父亲,母亲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拿出桓王的证词。
「是我父亲的字迹。」
他看着哽咽不已,肩头微微抖动,手更加的冷了。
我心头一紧,扶着他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
「桓王哥哥,往事已去,舅舅疼你,你莫要辜负我们。」
他怔怔的看着我,泪如雨下。
「是我母亲执迷不悟,我回去定会拦住她的,琦月你等着我。」
我赌赢了。
14
桓王将他了解到的情况悉数告知于我。
他母亲本想利用婚宴,毒杀皇帝。
谋朝篡位,杀尽当年牵扯之人报仇。
可如今婚宴没有了,便在另外筹划。
我让他仔细查证,找到相关之人,务必拦住此事。
很快,他便把在宫中的奸细,找了出来。
皇后,皇帝,太子身边,都有王夫人的人。
筹谋至此,非一日之功。
王夫人她,恐怕难再回头。
我把奸细的名单送进了宫里,皇后说要人赃并获,需等待时机。
一连三日。
桓王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骗了我。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桓王的书信和他的死讯。
他的亲信亲手把遗书和认罪书交给我。
遗书中说。
「母亲一意孤行,吾唯有以死明志,平两家恩怨。
家中此后只剩她一人,于皇位再无威胁。
拜请告知皇上,饶恕她。
终究是负了你,琦月。
愿尔日后珍而重之,再觅良缘。」
我捧着信,不敢相信,
上一世他亲手杀了我,而这次,他竟然为此自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冲到他家中,大堂已是挂上了白布,灵柩停于堂前。
他就那么冰冷的躺在里面,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知道割喉的感觉,血喷溅而出,身子慢慢发冷。
他的亲信说,桓王这三日与夫人顶撞。
茶饭不思。
于今日用刀自尽于夫人面前。
当场殒命。
「你说过让我等你的,你骗我。」
我扶着灵柩,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的喊着,我恨。
恨他母亲,一意孤行,连儿子都不顾。
恨他不告诉我,我明明有机会,救下他的。
更恨我自己,为何不再缜密一些,让无辜之人枉死。
王夫人穿着丧服出来。
看见我便哭着骂道。
「都是你个贱妇谣言蛊惑我儿,你还有脸来,还我儿子命来啊。」
我爬起来,揉揉膝盖,转身一巴掌重重地煽到她脸上。
「你个毒妇,害死你亲儿子还不知悔改。」
她摔倒在地,我蹲下去再一巴掌。
「桓王给了我认罪书,他是以死替你顶罪,望你好自为之。」
她发髻凌乱,满脸红肿,嚎啕大哭,再没有半分体面。
15
桓王自尽,帝后都十分惊诧。
桓王一生坎坷,父亲谋反,母亲又做下如此的滔天大罪。
他是忠良,也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他不得不死。
皇上看了认罪书,答应留孤母一命。
可天不遂人愿。
善楼的消息传来。
兵部尚书贺大人前日押着钱粮都送往了通州。
他的儿子在通州大营。
想来,他归来之时,便是动手的时候。
他们这艘大船,已停不下了。
16
此时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我写了一封信送去皇宫报信,怕等里边反应下来就来不及了。
我拿着桓王的书信,赶忙去了秦将军府。
他不在府里,在军营。
军营在八十里开外。
我只好丢了马车骑马去找。
从前是桓王教我骑马的。
他总是给我配上厚厚的垫子,告诉我骑慢些,小心一些。
如今我却什么也顾不得,就这么上马飞奔。
三个时辰方到军营,天已黑了。
一下马,腿已经不受控制,飞奔之中不觉得,大腿都磨破了。
直直倒在地上。
我大叫着。「我是郡主,我找秦将军有急事。」
看着门口守卫进去通报。
我安心躺着了。
没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他问我怎么了?
「我骑马飞驰而来,腿伤了。」
他一下明白了,直接把我抱起来,穿过层层守卫的军营,和无数兵士的目光,直接放到榻上。
我的脸还没红,他就先红了。
「军中都是男子,你的伤我取些药你自己上吧。」
「先说正事,贺大人和他通州的儿子恐怕会带兵来犯,桓王已死,这是他的认罪书,你要速速出兵救驾。」
他眼神清明,好看的嘴唇微微抿起。
「没有军令,私自出兵是死罪。」
我强忍着痛坐起来。
「通州到此地需要多久?我收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出发了,昨日一早出发的。」
「若是急行军便是一日一夜,若是要战斗,想来路上会休整,最好的时机是明晨开城门进攻。」
他理智的分析着局势。
「我是郡主,皇帝是我舅舅,你觉得我是反贼还是救驾的可能更大?」
「这样你拿纸笔来,我写一份陈情书给你,若是没有事自然最好,若是出了事,就算是我骗了你我一个人顶罪。」
他虽多疑,却也不是傻子,结合先前知道的情报,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好,我这就带兵去。」
事情落定。
紧绷的心弦一下断开。
我狼狈不堪的哭了出来。
腿上的疼痛,心里的委屈,都抑制不住的往外发散。
他一下慌了神,不知道做什么,连忙去给我倒了杯茶递过来。
我接过就一口干了,哭的更大声了。
「郡主别哭了,等下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我瞪着他收了声,揪着他的袖子擦了脸。
「给我找辆马车,我要回京城。」
他默默送了药退出去守着。
「可还能走路?」
我摇摇头。
他又把我抱起来送进马车。
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褥子。
「多谢将军」
他不语。
17
行至一半,便接到了皇后的懿旨和军令。
马车进城时天已经快亮了。
他派人送我回家。
我强撑着拒绝,上了城楼。
我扶着城墙静静望着。
下面密密麻麻的兵士,如蚂蚁一般。
可我知道,他们有血有肉,有妻儿子女。
这场仗,我不想打。
秦臻排兵布阵后,也来了城楼。
冷风吹过,我鬓边的细发划过他的脸颊。
他问我为何不走。
「我不想打仗。」
「是你要我带兵来,为何又不想打?」
「我要你来,是要护驾,要胜此局。可两边的兵士,皆是我朝子民。」
我回头看着他刀削斧刻般冷峻的面庞,细长的眼里竟都是温柔。
「哪怕只伤一人,我也万般不愿,一旦开战更是血流成河。」
他看着我,并不说话,冷冷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将军我有一计或可一试。」
我让他把桓王和王夫人都带过来。
把桓王的尸体高高吊在城门口,王夫人绑起来站在一旁。
贺大人很快就到了。
果然,他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混乱了一阵。
我让人喊话,请贺大人上楼一叙。
「贺大人,儿子可是你亲生的么?」
他一身戎装,不怒自威,与那日在后院截然不同。
「郡主说什么胡话?」
「我今日许你儿子一条生路,你带上王夫人,一同下狱,与她对质,你儿子是不知情,被你们蒙骗救驾而来的,投降于秦将军,可活。」
「我如今兵力大于你们,若是强攻,不出三日,便能直入皇宫。」
老东西心智坚韧啊。
「贺大人,三日之后呢?各路藩王起兵,你如何自处?」
贺大人本无意于皇位,只想与王夫人一起,拥立桓王后能高官厚禄,双宿双飞罢了。
「谋反无非是为了拥立新主,或自立为王,如今桓王已经没有了,你想拥立谁呢?」
「若是自立为王,你无需与王夫人合谋,想来你是为了王夫人吧。而王夫人却没有将桓王的死讯告知你,让你继续行动,你认为,是为何?」
一连串的疑问抛给他,他不由得心惊肉跳。
他与王夫人的私情处处小心谨慎,自以为隐藏的极好。
没有想到被我这样一个小女子猜到。
他更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王夫人摆了他一道。
桓王死了,计划也暴露,王夫人此时就只是飞蛾扑火的报复,半分后路也没有。
可他儿子,是无辜的啊,若是没有后路,他断不会行玉石俱焚之事。
他犹豫不决。
「贺大人一往情深,我身为女子也很为感动。可若是我的男人我必不会陷害他绝后,我必会护他远离这是非,王夫人于你,恐怕利用多于真心。」
「你的儿子是无辜的,我和秦将军愿保他一命。」
我拉着秦臻的衣摆,轻轻扯动。
他斜眸看我一眼,明白该配合一下。
「贺大人,若他降了,我秦臻,愿收他入我军中。」
贺大人深深的看了秦臻一眼,眼底有一丝动容。
「秦臻,你与老秦长的很像,我便信你一回。」
王夫人以为贺大人情根深种,却没有想过,他的骨肉亲情也是情。
18
他们都被下了诏狱。
据说当堂对质的时候,贺大人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知道他不战而降,也是一盆盆脏水往他身上泼。
场面一度十分难看。
还未将他们判决。
善楼传来消息。
我心里一惊。
辽军要起兵了。
若是那日真的起了刀兵,两败俱伤,我们便是内忧外患同时开战。
是一个马匹商人,家里的消息。
他与辽国做马匹生意。
据说他在边境,被辽军的人抓了,家中变卖了家产要去赎他。
可这样大的事情,没有真凭实据,是无法说服朝堂的。
我只好去找了皇后。
「此事若是真的,恐怕城中有奸细混入,昨日刚刚起事。他们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收到消息且做出行动来。」
「消息到边境黎州,八百里加急,一日可达,奸细有如此传信速度?」
皇后面色一沉,细细思索了一番。
「此事蹊跷,我会派人去那边交赎金细探一番。」
「那人信中说绑匪要他的妻子去送赎金。他家中只有老母与妻子,幼子,并无兄弟。」
「如此紧急,不如让我去吧。」
「此去恐怕有去无回,你可想好了?」
「家国有难,望不辱命。」
我对着皇后微微一拜。
「我即刻出发,若无回,望皇后娘娘替我照顾家人。」
「郡主大义,本宫便派秦将军带二十人送你。」
19
刚刚回府收拾了行囊衣装。
秦将军的人马便到了。
他见了我眉头微微皱起。
「你竟带着个丫鬟去刺探军情。」
我白了他一眼。
「将军,我伤还未好呢。」
「对了,我们去那商人家中一趟。」
「去做什么?」
「拿东西。」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那商人府中,告知来意。
那夫人听我愿意替她出面去土匪窝,欣喜落泪。
我拿了信,赎金,还让一众人换了他家的衣裳。
「夫人若有什么信物,你夫君认得的衣裳首饰都给我一套吧,既要装你,便装扮的像些,莫让旁人瞧出来了。你直接跟我走吧,装作我的丫鬟,还有些事情问你。」
时间紧迫。
我们一行人又是日夜不停赶路。
在路上我细细盘问了商人的情况,体貌,性格。
剩下的,便是随机应变了。
我在马车上颠簸了三日,可算是到了,我这身子骨恐怕再经不起多一日了。
「郡主,我们先找个落脚处吧。」
秦将军一脸胡茬,灰扑扑的,他骑马比我们坐马车还要辛苦。
「烦劳将军去主街,找最好的客栈,把人散在隔壁或者对面的店里。」
「我们人多太打眼了。」
安顿一番,大家都好好歇了一晚。
第二日,我们便去接头的赌坊。
我将三个筹码,放在主桌上,赌三局,就会有人传信。
回到客栈,秦将军已跟上了那人。
半夜传来信,那人去了关内的一个皮料商那。
想来是和军中的人有联系,还得挖到源头,若是只抓了他们恐怕不行。
次日一早,小二说有乞丐送来一封信。
「信里说明日午时,东市集老张馄饨摊见。将军如何布防?」
「我派了五人盯着那边,还有十五人我会在你身边封住街口。」
「大隐隐于市,想来他们人也不会少。」
「明日他们出发来多少人我们应当会提前知晓。」
「罢了,消息最要紧,不急于一时抓住,派人细细跟踪头目几人。」
秦臻虽在军中长大,却还未曾真正打过仗,真刀真枪地杀过人。
他十分谨慎地一一部署。
市集上人山人海,琳琅满目的各色货品被摊主大声的叫卖着。
馄饨摊上,只寥寥几个桌子。
我和两个丫鬟一桌,秦将军一桌。
来人粗制布衣,相貌平平,大咧地一坐。
「夫人可带足银子了?」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我还未见到人,你便也见不到钱。」
我用手绢擦擦手,漠然回道。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信不信我宰了他。」
他似是没想到,一个妇人如此嚣张的和他谈条件。
「我变卖了所有家产才凑齐的钱,若见不到人,那又没了丈夫又没有钱,可如何活?」
「夫人好胆量,你往那边的面摊子瞧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
商人的夫人立刻回到。
「夫人,是老爷呀。」
只见那边,三人并排而坐,想必是中间那发髻凌乱的那位,他殷切的往我们这边望着。
我让丫鬟掏出银票。
他一张张查验,眼神贪婪的放光。
他抬手示意放人,「夫人告辞了。」
只见几人迅速隐匿于人群之中。
我带着王老爷进了茶馆雅间,当即审问。
王老爷虚弱至极,一日就一餐,被绑在一个废弃的宅子里,只见过一人,今日收钱那一人便是送饭之人。
原先他死里逃生的,去送信的亲信说,抓他们的人里有一个是辽国人且有军中习惯。
秦臻补充道。
「今日那皮料商那,来了五人,其中一人,有军中之习惯。」
「如此谨慎,想必身份特殊。」
既是皮草商人,那必定有生意往来之人。
「那明日我们便去进货吧。」
借着进货之名,我们探得皮料商的亲哥哥便是辽军中的一位部落首领。。
这几日他买了大量的盐巴,布匹,看着都是要运出关的,备战还是过冬都不好说。
因为一到冬日,积雪难行,那边自是要多进物资的,眼下已到秋末。
我怔怔的吃着晚饭,时间不多了。
突然秦臻冲进来一把掀了我的碗筷。
我瞬间怒气冲天。
「你发的什么疯?」
他神色凝重的道。
「有毒。刚刚先吃的一个人,直接口吐白沫,满脸红疹。」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后脊一阵发凉。
绑匪要杀我们,那为何当时不杀,是怕引起官府调查?所以下毒。
是了,死了几个外乡人,看起来像疫病,立刻焚烧,无人能晓。
「不好,该是要跑了,快收网。」
他们的人都是乌合之众,且毫无防备。
二十几人全被绑起来摆在院子里。
在萧瑟的秋风里瑟瑟发抖。
我一进院子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素锦,京中样式,跪在地上腰却挺直。
「王夫人?你命可真大,竟能从天牢跑到这里来。」
她面上挂着鄙夷的笑道。
「你个贱妇命也大,毒都毒不死你。」
我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手都胀痛,转头看着春桃。
「春桃,替我接着打,打到能好好说话,便带进来。」
春桃满脸的跃跃欲试。
我先挑了个贼眉鼠眼的问。
秦臻去审那皮料商。
他们听那首领说的是下一场雪时开战,所以要早早屯下物资。
今晚他们便要带着货走,下毒确不是他们做的。
本来也无冤无仇,拿了钱,起了战事就不会再来往了,没有必要杀人。
看来,是我露了脸,引的王夫人亲自下的毒了。
但王夫人只知道我们那家店里是七个人,剩下的人她不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夫人被春桃打得脸肿的像猪头。
「你通敌叛国,都传了些什么消息出去?」
她似疯魔了一般笑着。
「哈哈,我儿得不到的皇位,那我便毁了他。」
这算是默认了,原来是她传的消息出去,举事若成,就提前备战,失败就玉石俱焚。
「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
我冷冷盯着她。
「你既通敌,有人救你,有退路却不告知贺大人,你在测试他的人心。可你怎么不想想,他在意皇位,与你合谋干什么,他不过是一心念着你罢了。」
人心难测也不可测。
这一句话戳穿了她的伪装。她仿佛被人扒光看见了丑陋的自身。
「桓王真是白死了。」
羞愧,怒意,都化作眼泪,从她那肿胀的脸上静静的淌下来。
上一世,我被她的谋划,桓王的手害死了。
这一生我需得还给她。
桓王啊,你怎么这么蠢啊,你母亲根本就药石无医。
我便送她与你地下相见吧。
我握起小刀,一刀插进她的胸膛。
喷溅的鲜血染红我的手,我却并不害怕,还有什么能比死过一次更可怕呢?
两家的恩怨便就此了结了吧。
20
把人交给官府,又提醒了守军,想必消息一日就可送到皇帝舅舅手中。
我们往回启程了。
这一路山川秀美,珍馐各异,悠游自在。
我从未离开过那座城池,天下之大,今窥得一隅,我心向往之。
回到京中,论功行赏。
我要了一块封地。
听说秦臻要了一纸婚书。
我正在家中喝茶,母亲告诉我竟然是与我的婚书?
我还没回过味来。
我们也未曾眉目传情吧?
他何时看上我的?
老天爷开的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就要去封地自由了。
这天杀的竟然要娶我?
我放下吃食就往他府里奔。
「姓秦的,你什么意思?」
他阴冷如冰山的脸,竟出奇的翘起嘴角。
「自是爱慕你,琦月。」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拿起他府里的杯子,花瓶就砸。
「你说人话,为何要娶我?你有什么阴谋?」
他戏谑的嘴角一沉。眼神变得十分认真。
「琦月,你我之间,门当户对,患难与共。京中各家联姻,送妾,我都不需要,也不敢要。我的后院是我的后背,交给你我才安心。」
「你安心你就娶我?你不怕我不从,在你后背杀了你?」
「琦月,你心中有天下,爱自由,若嫁于旁人,用你争权夺势,困你于府中,你可心甘?你若嫁于我,我的后院只你一人,家中之事也皆由你做主,你愿意去哪便去哪。边关战事逐渐焦灼,想来我也要上战场了,若我有事,你便替我接了这将军府,彻底自由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条件属实是不错,他知道我要什么。
相貌堂堂,身姿挺拔,文武双全也算。最重要的是家中还无父母,还可能马上做寡妇,继承遗产。
这买卖属实是不亏啊。
我思前想后,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说的如此动人,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骗我?你写封和离书我便嫁你。」
他无奈的苦笑道。
「好。」
21
大婚之日。
盛大非凡。
我坐在婚房等待,却心中惴惴不安。
同样的场景,那些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荡。
上一次的婚宴太过血腥。
那些痛苦,仇恨真真切切的扯动我的心脏如跗骨之蛆。
一双大手揭开盖头。
白皙的皮肤透着酒醉的潮红。
他递过合祭酒,我怔怔地喝下。
一双手搭上我的肩,我下意识地急急推开。
他的眼忽的睁开凝视我,缓缓抬手,抚过我额角的冷汗。
「你在害怕我?」
自然不能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会信。
「我,我害怕。」
他轻叹了一声。
「那我,今日不动你,安歇吧。」
我们就这样,各自洗漱,安静的躺着。
他突然翻身将我拉入怀中,用手轻抚我的背脊。
「别怕我,我会待你好的,我心悦你。」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他的眼中是温柔。
心里的不安渐渐的消散。
却急急的跳着,多了一丝悸动。
「你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他薄薄的唇勾起来,语气轻柔,娓娓道来。
「从你在军营里被我抱起那时,我觉着你勇气可嘉,为了救驾报信腿也不要了,又在军营被那么多男子看见我抱着你,便担心你名声都不顾,日后如何嫁人?
后来你在城楼说那番话时,我心已明,你如大丈夫般热血,如君子般仁慈,如商人般聪慧,我此生定要娶你。」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去边关一路上还那么冷淡?」
「我怕你不喜欢我,会逃,你那么精明,我怕抓不住你,所以我只能默默等待时机。」
「所以,你用给我自由作饵,用赐婚作网,像猎人一样静等一击即中。你藏的也太深了吧!你这是骗婚。」
「你如今已经成为我的夫人,以后我都不会瞒你了!」
他说着紧紧抱住我,微热的气息洒在我耳边,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
「洞房花烛,莫要辜负。你可还怕么?」
我将手搭在他腰上回应。
22
新婚一月,他便自请去瀛洲御敌。
娘亲心疼的安慰我。
「莫要担心,那里都是秦臻他父亲旧时的兵马,
定会护好他的。」
我笑着道。
「母亲,我虽有些喜欢他了,还不至于为他相思肠断呢!」
他临走时,嘱咐我一定要给他写信。
我却道正好趁此时去封地住些日子。
他冷脸皱眉,似疑惑又似恼怒。
「你夫君出行,生死未卜,你竟不担忧还有心去出游?」
看他心情不佳,我心中飘过一丝羞愧和不忍。
这些日子他着实待我极好,事事都依我,还时常带我四处游玩。
「那边离你更近」
我胡乱驺了一句。
他的脸色瞬间转晴。
「原来夫人想离我近些,夫人心里是有我的。」
他用力地抱了我一下,转身上马离去。
我看着他一袭黑衣,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突然缺了一块。
暗自念道,你定要平安。
我原以为,我不会挂心的。
23
到了封地,发现此地物产丰饶,民风开放,确有三三两两的难民在街市游荡。
我查看了税收,粮仓,竟发现税率也极高。
皇帝舅舅竟给了我如此宝地,
我不禁想起前方战火连绵,是何等落差。
他书信甚多,日日都有,忽的一连两日,未曾有消息。
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唇亡齿寒。
上一次这样爽约的桓王是自尽了。
如果前方战败了,按理说应该是有消息的。
我甚至想派人前去查看了。
却收到他一封信,只五字。
【月月,没钱了。】
我一下笑了出来。
想来是山穷水尽了,斟酌再三,不知如何开口。
我立时想到前几日说的大雪纷飞,派人快信前去,也是五字。【缺哪些东西?】
【冬衣三千,约三千两。粮草尚有】
幸好此地富饶,商户极多,很快便凑齐了三千快马送去。
激战一月,辽军退兵。
他回朝复命,军功卓越,皇帝舅舅有意替他封爵。
他却道「保家卫国而已,无意权位。」
只要了银钱犒赏三军,上交了兵符。
人人都说他高义。
次月皇帝驾崩,留下遗命。太子继位,皇后监政。
皇后封了他为摄政王。
他却应了,将印扔给了我,日日跟在我身边。
我问他为何?
他道,「怕你跑了,你如今掌印,娘娘可是知道的,你若敢跑,全天下都会替我找你。」
我牵着他的手,没忍住笑出来。
「我早就不想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