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当我发现我重生到高二上半学期的时候，我差点哭出声。
拜托！
我才刚收到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啊！
这就好像一局游戏已经打通关了，然后睡了一觉登录发现存档丢了。
“奶奶的。”
我忍不住骂了一声脏话，身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瞪了我一眼，我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她。
向宇飞，长相好，学习好，在班里排名前五，很讨厌我，曾经一度不想跟我做同桌找老师换过座位。
但，她并不是班里最讨厌我的人。
“看看人赵婧，骂起人来好牛x啊。”
我身后的一个男生阴阳怪气的开口，他叫陈伟，眼小而胖，五官猥琐，成绩一般，但是在班上人缘很好，混得开。
除了，讨厌我。
我抬起头，孙嘉慧和李雯就坐在我前面，听见陈伟的话，她们俩转过身瞥我一眼，然后捂着嘴开始笑。
这两位在我高中时候可没少“照顾”我。
比如，我体重两百斤，本来座位的间隙对我就狭窄，可李雯还把我的桌子往后推，占了我的空间，还拿她的书箱挡住我的桌子。
如果是前世的我，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会忍下去。
但现在，我抬起脚，用力往前踹我的桌子，怼回原位。
“别挤了！你他妈挤什么？”
李雯不笑了，她按住桌子，“你挤得慌，我就不挤得慌了吗？大家都是这么点地方。”
她的声音很大，打破了教室的宁静。
正在上自习的同学们，都抬起头来看向我。
“李雯你跟她较什么劲？她二百斤，你也二百斤？”
孙嘉慧捂着嘴娇笑，同学们也跟着爆发出大笑。
我环顾这些人的笑脸，觉得很陌生。
当年高考拼尽全力才将将过一本线，我果断放弃了升学机会，选择复读一年，这才拿到清华的录取通知书。
然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些人因为我肥胖而激发的恶意，能让我爆发出多大的潜力。
唯一的遗憾，我是复读，这些曾经霸凌嘲讽过我的人，没有亲眼见证过我的蜕变和成功。
重生一次，正好可以满足我的愿望。
现在的我不是原来的我了，我一点也不脆弱。
我眸色一沉，走到李雯面前，当着她的面把她的书箱拉了出来。
“你的书箱占用我的位置还有理了？不要我可以帮你扔掉。”
全班一片寂静。
“你他妈的敢？”
李雯从未想过我会反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破口大骂。
孙嘉慧也跟着指责我，班上的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没有一个人来阻止她们俩。
重活一世，我还真不怕惹事儿！
我一把提起李雯的书箱，扔下了窗户。
我们的教室在三楼，窗户下面是花坛。
书箱落地传来砰的一声，李雯朝我扑过来，“赵婧你他妈是傻逼吧？？”
她指着窗外，咆哮朝我扑过来，“狗给我扔了，狗给我捡回来。”
“狗的书箱狗自己捡！！”
我当场还了回去！
“你他妈骂谁是狗呢？”
“谁应谁是！”
我抬手一挡，两百斤的体重轻松拿捏。
李雯踉跄倒退两步，险些跌倒在课桌上。
她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再骂，悻悻然瞪着我不敢吭声。
我打开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但，就在这时，一个清隽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
我偷偷喜欢了三年的辛子轩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颐气指使的吩咐我。
“赵婧，给李雯捡回来。”
他说，“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2
辛子轩仗着我喜欢他，屡次对我嘲讽，甚至在男生宿舍公开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恶心！
我对他的暗恋，反而变成了他的笑柄，消遣的对象，茶余饭后的谈资。
“凭什么？”
我放下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要是我捡回来，我就敢当着她的面，一张一张的全撕了。”
我眼中的凶狠让他震惊不已。
“这什么世道，看看，这班级倒数第一的人，都好意思跟正数第一名叫板了。”
矮胖的陈伟故意挑事儿，“咱们一中，不是靠成绩说话的吗？”
成绩？
就一中这个稀烂的教育水平，辛子轩年级第三也就勉勉强强考了个985，还好意思拿成绩说话？
陈伟更是常年吊车尾，成绩比我还差，最后听说大专都没考上，进厂打工去了。
“如果靠成绩说话，最该闭嘴的就是你。”
我冷笑，“这周末就是月考，辛子轩肯定不会是年纪第一！”
“赵婧，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孙嘉慧清纯的脸上满是为难，“子轩一定会考到年级第一为我们四班争光的。”
“对啊！子轩一定可以的！”
听了那些恭维的话，辛子轩由气转笑，看着我的眼眸带着厌恶。
“你为什么说我考不到年级第一？”
“哦，原因很简单。”
我淡淡的说，“因为下一次的年级第一是我。”
班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比刚才那次还要放肆。
他们似乎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也是，全班倒数第一，年纪倒数一千多名说自己要考年纪第一，的确是个笑话。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我耸耸肩，懒得反驳，在他们的笑声中去食堂吃午饭。
3
食堂的饭一如既往不好吃。
前世，我因为被霸凌长期暴饮暴食，只能靠吃东西排解情绪。
但现在，我精神放松，胸有成竹，所以只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份素菜就回教室开始写作业。
当初怎么没发现作业这么简单？
我看了看时间，二十分钟就做完了所有科目的课下作业。
此时，数学课代表走到讲台上统计订购套题的人数，套题很难，主要是给尖子生用来拔高用的。
我毫不犹豫的举了手。
可数学课代表一直当作没看见我，根本都不核对我的名字，我甚至听到了，向宇飞和李雯等人嘲讽的笑声。
“写上我的名字，我也要买套题。”
“哟，这就好好学习上了？”
李雯撇着嘴说，“真牛逼啊，舍得扔几百块，不会真想考年级第一吧？拿这钱减减肥，以后毕业也能找个条件好点的结婚。”
孙嘉慧则假惺惺的转过头来说：“赵婧，我们这是为你考虑，那是给尖子生拔高用的题，我们订了还能做，你这成绩，订了完全没用呀。”
我不由得感慨一句，好绿的茶，好白的花。
“管她干什么？”
辛子轩厌恶瞪了我一眼，“别以为你好好学习我就会爱上你！”
谁稀罕！
我翻了个白眼，走上讲台，拿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上！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我拄着脑袋假装看书，实际上还在打盹。
没办法，别人一天睡七个小时就够了，但我必须要睡够十个小时，不然根本学不进去。
语文老师在讲课，哪个嘴欠的告状。
“老师，你看赵婧睡着了。”
语文老师严厉的目光立刻钉在我身上，李雯一脸嘲讽。
“就这上课睡觉的劲儿，还想考年级第一呢？在梦里都考不上吧！”
“上课睡觉就给我出去听，不管是谁也一样，不爱听我的课就滚！”
语文老师气得不轻，“不爱学就别学，来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我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这个老师在高三开始就没有回答过我一个问题，总是厌恶的朝我摆摆手，甚至都懒得敷衍我。
我站起身，开始背诵老师讲的那篇课文，抑扬顿挫，生僻字更是吐字清楚，没有一点遗漏。
我想象着自己就是李白，身临其境，在那些幻想的，仙境般的风景里畅游，是神仙一样的快乐无忧。
写的真好，不愧是诗仙。
向宇飞是第一个开始鼓掌的，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了倾佩，在她的带头下，掌声如潮水般涌上来，可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也根本不在乎。
“我背完了，出去罚站了。”
我朝语文老师摆摆手，不理会她瞪大的眼睛和几乎掉下来的下巴，“回见。”
4
我其实睡不醒，也因为李雯和孙嘉慧的原因。
在宿舍，她俩住下铺，整夜的说小话，吃零食，打手电筒学习。
可偏偏，我睡觉轻，稍微有点儿动静睡不着。
说一次还不听，说我睡不着是我的问题，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的挤兑我。
我以前就是脾气太好了，任由她们欺负了。
我站在楼道里，一边打哈切一边想。
再次重来，绝对不能任由她们两个作妖！
刚入夏天，下午三点的灯光照在瓷白的地板砖上，空气里满是干燥纸张的气味，还有其他班级在做英语听力，有的班在讲化学题，老师慷慨激昂的声音，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着风声在楼道里回荡。
衬衫的价格是九镑十五便士。
于AB线段取中点O，连接OP。
以小球做受力分析，沿斜面方向分解重力。
铝的反应是可以形成这么一个三角形状。
孟德尔的杂交实验。
这里是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我闭上眼睛，想起刚刚背过的那句诗：“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墙上张贴着上次考试的年级排名，我懒得找我的名字，从头开始看，第一是一班的李冉，辛子轩考了第三，却跟李冉差将近四十分。
如果说有个人是辛子轩的阴影，那一定是李冉。
李冉成绩是断层的好，除了性格孤僻，没有别的缺点。
从高一到高三，每场考试他都是年级第一，高三还没毕业就被一所985大学以全额奖学金录取了。
“冉冉，你听我说，给你爸爸回个电话吧？啊？他真的很想你。”
“我不回，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他，我也没有爸爸。”
对话声在楼道拐角处响起，不是我有意偷听，实在是太不凑巧。
“李冉！你不听妈妈的话了吗？”
“就这样，我回去学习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出现在楼梯口，他攥紧了双拳，尽管他低着头，我却莫名感觉他快要哭了。
“那个...”
我朝他摆摆手，想叫一声同学，但被他警惕而戒备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是那种浓颜系的长相，大眼睛，深眼窝，脸蛋白皙干净。他很高，目测一米八几，一套校服规矩板正的穿在身上，脚下是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
这应该就是那个性格孤僻的李冉。
我什么也没说，从口袋里翻出纸巾扔给他。
他接过纸巾愣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关于我的记忆，我趁着这个机会又扔给他一块巧克力。
“我不喜欢吃。”
他这么说，但接的很准。
“吃点甜的心情好。”
我也撕开一块，朝里看了看，正对上语文老师探究好奇的眼神，我没有跟她和解的想法，于是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巧克力，还挑衅的笑了笑，她气的鼻子都歪了。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李冉已经走了，一班在楼上，我望着那个楼梯口，心想这小伙子体育成绩一定很好。
5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我床铺全湿透了，拎起被子，还湿哒哒的往下滴水。
很明显，有人在我的床铺上泼了一盆水。
我看过宿舍里剩余七个人的表情，她们说说笑笑，完全把我当空气。
我冷笑，学习不努力，只会搞小动作，以为这样就能影响我心态？
不，我只会让她们崩了。
“谁干的？我只问一遍。”
第2章
李雯发出一阵扭捏的笑容。
“我们也不知道谁干的，可能是你人品不好，老天爷给泼的吧！”
我果断的接来一盆水，连她带她的床全都泼湿了。
其余六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他妈疯了？！”
李雯失声咆哮，连衣裙湿透往下滴水，她的手脚挥舞着，狼狈的半睁着的眼睛中除了震撼，终于有了一些恐惧。
“你应该庆幸，按照一中校规动手打人是要被记大过并回家反省两周的。”
我站着，慢悠悠的用盆里剩下的水洗脚。
“不然现在就不是半盆水这么简单了。”
李雯嘴里大叫着扑过来打我，像是疯了一样。
孙嘉慧拦住了她，“雯雯，动手打人是要回家反省的，你不能打她，不能让她得逞。”
“听着，李雯。”
我穿上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干扰，这样对彼此都好。可你要是一定要找点事儿干，或者想拿点什么来恶心我，那就放心，我一定把更让人恶心的方法用在你身上。”
“你这个傻x！”
李雯不绝口的骂，但这无法掩盖她发抖的双腿。
“今天这场事故是开始还是结束，完全取决于你。”
我洗干净袜子，爬上床，把湿掉的被褥换下来，“如果你想的话，我奉陪到底，更如果你想告诉老师，那我也会一字不落的跟你对峙。”
“话说这么清楚就没意思了。”
我抱着被褥蹭过她的肩膀，“面子这种东西，你不要，我也没必要给你留。”
她混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宿舍里安静下来，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不过就是几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
我拖着被褥下楼，夏天女生宿舍外的晾衣绳没有地方了，于是我打算把它晒在对面男生宿舍背面的一排树上。
还有不到十分钟熄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几乎没人来，我看着被褥上不规则的水渍，居然开心的哼起歌儿来。
挺好的嘛，这种高中生活，日子充实不说，闲下心来还可以教训一下小孩子，课我都上过两遍了，知识点滚瓜烂熟，平时想听就听听，不想听就摸鱼。
“谁干的？”
“嗯？你说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忽然出现的李冉。
“被子。”他半张脸隐在夜色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比白天看起来更有一份独特的气质，“谁干的？”
“哦，你说这个啊，没事，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我朝他笑笑表示没关系。
他往后退了两步，扔给我一个东西，我匆忙接住，是一块巧克力。
“我没事。”
我觉得难以理解，关键他还挺憨的往后退了两步。
“吃点甜的心情好。”
“我都这个体重，这个体型了，还吃点甜的？”我真想给他两拳，但想到他也是一番好意也就忍住了，“今天的下午吃过了，晚上吃不行的。”
“别理她们。”
“我知道，我不跟他们计较。”
“嗯。”他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李冉。”我看着他在路灯下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就叫了他的名字。我对他本来是没什么印象的，可能我那时候除那个垃圾辛子轩，谁也看不见吧。
“嗯？你认识我？”
“你是年级第一啊，我当然认识。”
“马上就不是了。”
他说，“一个我还不知道名字的女生说，下一次月考，她会考年级第一。”
他说的平静又坦诚，我感觉不到丝毫的嘲讽和蔑视。
6
月考结束后，我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下午。
没人敢当着我的面嘲讽我，但我知道背后的流言蜚语一定少不了。
然后，我等来了班主任叫醒我去办公室谈话。
“你为什么作弊？！”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他就厉声问我。
“老师你是有证据证明我作弊吗？”
我朝他一笑，“你猜啊，你猜猜我作弊没有？”
“赵婧你什么态度？已经有很多老师反映你不守纪律的问题了！”
“那老师你又是什么态度？”我扯出一丝微笑，“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来问你的学生有没有作弊，老师，你这样是不配有年级第一的学生的，说不定你也这么怀疑过辛子轩，所以他一直考不了年级第一。”
“赵婧！你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目无尊长，你到底学到了点什么？稍微考好一次就恃才傲物！”
他指着我的鼻子，气得脸都红了。
“那老师这么大年纪了，没有证据不是也在这儿胡说八道？？”
他指着我的手都开始抖了：“我看你的尾巴是翘到天上去了！去，去给我在食堂门口罚站，站上一天！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听到没有！？”
“哦，如果这样你能开心的话。”
我朝他嘿嘿一笑，在他背后，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是电子版的月考成绩单，年纪第一被标红了，上面赫然就是我的名字，第二名是李冉。
我比李冉整整高了四十分。
我回到班里，在他们探究的目光下，挥笔在A4纸上写了五个大字，然后再用胶带贴到身前。
这大肚子挺好，字儿可以写很大。
上面写着：我就是赵婧。
果然，从午饭时间开始，我就吸引了全校师生，连带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尤其是在月考成绩放出来之后。
“这就是年级第一，那匹黑马赵婧啊。”
“什么黑马？你看那个分数是人能考出来的吗？要有这种人一早就有了，哪儿会现在才蹦出来？”
“听说是作弊考的，年级组老师好几个都怀疑，正调监控呢。”
“真是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显摆。”
“真是恶心人。”
好的坏的我一概当作没听见，随他们去说。
班主任想让我被围观，践踏我的尊严，那我就偏要撑起尊严来，只是现在到了午饭时候，我得想办法搞点饭吃。
“别理他们。”
两个包子被递到我手上，我诧异的抬头，就看见李冉那张脸，他刚吃完，另一只手上还挂着一杯粥。
“你是复读机吗？安慰人都只会说一句。”
我咬了一口包子，耳边传来议论声。
“那不是李冉吗？”
“对啊，李冉怎么会和这种人认识？”
“啊啊啊，我心中的高岭之花啊，形象就这么没了。”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我捏紧手中包子，朝李冉笑着道：“不够吃，给你饭卡，再帮我买两个行不行？”
“好。”他没拿我的饭卡，转身进了食堂。
“我就说嘛，李冉不会跟她关系好的。”
“对啊，谁认识她啊？靠作弊考了年级第一有什么好炫耀的？”
“哎，走了走了，李冉走了，你跟我一起去要他的QQ，这次一定要到！”
孙嘉慧拽了拽辛子轩的手，他们两个走到我面前。
“我帮你带饭吧，赵婧，你想吃什么？”
孙嘉慧大声说，“班主任也没办法，因为你这次的作弊行为太严重了，所以才会让你在食堂门口罚站的。”
来往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原来是真的啊，就说她作弊嘛。”
“板上钉钉的事，我早就料到了。”
“那就还是咱们一班的李冉是年级第一，冉哥太棒了。”
“我不是年级第一。”
是李冉的声音，我抬头，发现他拿着包子站在那位男同学面前，身侧还有刚才那两个要QQ的女生，只是表情有些尴尬。
“还有，还没有证据证明赵婧作弊。”
李冉站到我身边，他板着脸对孙嘉慧说，“你要给赵婧道歉。”
他的声音不大，却格外令人安心。
孙嘉慧的脸色白了白，不难看出她的心虚：“如果你没有作弊的话，班主任为什么让你罚站？”
“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
李冉有些不耐烦，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孙嘉慧含着两汪眼泪，往辛子轩身后靠了靠。
“李冉你有完没完？”
辛子轩把她护在身后，“不要得寸进尺。”
说我就算了，我还能忍，凭什么也让人李冉吃瓜涝啊？
“哟，手下败将说话还能这么硬气啊。”
我挡在李冉面前，“你急什么？考不过我就急了是吧？大男人也不嫌没出息。”
“道歉。”某李姓复读机再次强调。
这两个字击中了孙嘉慧的要害，也就间接的击中了辛子轩的软肋。
前者那两行眼泪终于掉下来，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后者则一脸暴怒，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李冉，你在这儿替她出头，她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辛子轩往日清隽的脸狞笑了一下，放慢了语气一字一顿说，“你爸爸又是个什么好东西？杀人犯！是杀人犯！”
辛子轩在大庭广众说这种话。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抱住李冉，不让他扑向辛子轩。
辛子轩的爸爸是校董，如果李冉先动手，那他绝对会被勒令回家，或者更严重的直接开除。
“李冉。”
“李冉，李冉别理他，不用理他。”
我企图让他冷静下来，另一边辛子轩却笑起来，“他急了，我就说他爸爸是杀人犯，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他性格孤僻又有暴力倾向！”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辛子轩歪着头，他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肿起。
我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右手手心火辣辣的疼。
“你说你妈呢！？”
我指着辛子轩的鼻子骂，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要牵连李冉这么好的人？
我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当初会喜欢这种人？
7
“人是我打的。”
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班主任会怎么处理这场事件。
“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班主任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觉得不用。”我说，“食堂门口有监控，两个都调出来，看看当时发生了什么不就好了？完全不用惊动我妈！”
“是我打的。”
李冉说，“我打了辛子轩，因为他说话很难听。”
班主任无视了李冉的话，他看着我说，“上次的月考作弊，还有这次打架斗殴，足够开除你了。”
“哦，随便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这学校我不上，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上，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月考成绩如果是真的呢？”
一中已经将近十五年没有人考上清华北大了。
最后的结果是，我获得了留校观察一年的处分，辛子轩留校观察半年。
等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之后，这个处分就像风一样吹走了。
领导高层都默认没有这个处分，辛子轩的成绩却跌出了年级前五十=。
向宇飞跟我的关系逐渐缓和起来了，她甚至开始问我一些题目，带些零食给我吃，都是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就不计前嫌给她讲了。
一天下午，晚自习第一节课，孙佳慧忽然把桌上的书都推倒了，趴在桌子上高声痛哭。班上一群人不顾纪律立刻去安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懒得理，但记忆深处总觉得不太对劲，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而且跟我有关系。
“别哭了，佳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是啊是啊，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别委屈自己，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辛子轩也关切的朝这边望，写了好几张纸条过来。
“真无语，上个自习都不消停。”
向宇飞小声说，“真把自己当小公主了。”
我没说话，把笔记借给了向宇飞，她看我在学习，也就安静了下来。
“我的项链丢了，那是子轩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孙佳慧哭哭啼啼的说，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我想起来了。
当初也是因为这条项链，也是孙佳慧在晚自习哭哭啼啼，说项链不见了，最后在我的书箱里发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书箱里，但从此以后，我背上了小偷的恶名！
我装作找卷子的样子弯下腰，还好，书箱里没有那条项链。
看来是搜查时候趁机栽赃的。
“大家都帮忙找找，那条项链很贵的!”
辛子轩站起来，他一边安慰孙佳慧一边翻找，几个人一齐找，动静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向宇飞简直要骂娘。
“咱们这儿都没有了。”
李雯扭过头看着我，“赵婧，让我们找找你的位置吧？”
“凭什么？！”
“谁给你们未经别人允许随便翻找别人物品的资格？”向宇飞摔桌子不同意，“够烦的了你们俩，要是不想读书可以直接回家。”
此话一出，几个人消停了很多。
她家里有钱有权，家世跟辛子轩不相上下，人长得又清冷，大家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赵婧。”
孙嘉慧不敢得罪她，哭哭啼啼的看向我。
“我一直知道你喜欢子轩，但子轩不喜欢你，我也没办法，但你不能因此嫉妒，有别的不好的心思，这对你来说也没有益处的。”
“赵婧，你也太过分了，子轩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怎么能因为嫉妒偷了嘉慧的项链呢？”
李雯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坐在我身后的陈伟少有的没搭腔。
我拄着脑袋看这朵盛世白莲凄风苦雨的哭诉，心里却盘算着她把项链藏到什么地方了。
白色连衣裙和校服外套，从口袋里掏出来不太现实。
她又是趁着搜查的时候栽赃我的，那么只有可能是她一直紧攥着，用来擦眼泪的左手了。
“嫉妒？你是脑子坏了吗？没考过我的手下败将，我有什么可嫉妒的？又有什么可喜欢的？”
我微微仰视着辛子轩，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真叫我恶心，说我嫉妒她可比冤枉我偷东西让我恶心多了。”
向宇飞笑出声。
陈伟也忍不住低下头，他是个典型的乐子人，该是被我的形容逗乐了。
“来吧，找找吧。”
我主动把书箱搬到课桌上，“大家都在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能因为你哭的声音大，你就有理吧？”
“你管我，我给她查，大家都看着，查。”
我拉过孙嘉慧的左手，她立刻往回缩，我怎么看不出来这点小动作，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大力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我！干什么呀赵婧！”
她的眼眶又红了。
“我让你查啊。”
我手指用力，把她的手高高举起来，所有人的眼神都汇聚在我们的争端上。
“赵婧你干什么？！你放开嘉慧！”
辛子轩眼看就要冲上来，向宇飞却挡在他面前。
哗啦一声脆响，孙嘉慧坚持不下去了，手一松，项链掉到了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
“哇靠，栽赃啊，明摆着的栽赃。”
“孙嘉慧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她一向是貌美心善。”
“你们男生就喜欢那样的，什么貌美心善？分明是栽赃！”
“大家安静一下。”
我面色如常，把书箱搬到座位下，“孙嘉慧，把项链拿走吧，你也找到你的项链了，至于过程么，大家都不是瞎子，看得清楚。”
“我不是，我...”
孙嘉慧崩溃大哭，她拉着辛子轩的胳膊，后者一脸不可置信。
“别解释了，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向宇飞说。
孙嘉慧冲出教室，大概是因为愧疚和恐惧。
两周之后，才重新来上课，她再也不敢跟我说话了，甚至都不敢对眼神。
笑死，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8
我这个人还是有点散漫，再加上报复心理，特别爱顶撞老师，“侮辱报复”同学，所以平时大错虽然不犯，小错却是不断，经常被罚扫值日。
没关系，我热爱劳动，可教室太大，我自己又扫不完，于是我以给李冉讲题的条件拉他来帮我做值日。
“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很多？”
刚下课李冉就来了。
“当然瘦了，成天这么学，这么上课，谁受得了啊？”
我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起来——晚自习顶不住，睡了一会儿。
“你再睡会儿吧，我帮你做值日，走的时候我叫你。”
那再好不过了。
我把校服罩在脑袋上，重新趴了下去，周围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安静，我的思绪也越来越轻。
直到我听见教室门落锁的声音。
我惊醒，触目所及满是黑暗，班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锁了我。
“李冉？”
我叫了一声，没人回应，我摸索着离开位置，教学楼会在十二点之后断电，钥匙本来在讲台上的，可我打开灯，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找到。
得了，谁叫我这最近沉迷学习，忘了防着这些小人呢？
不过也没关系，在教室睡也不是不可以，以前复读通宵的时候比比皆是，也不差今天这一天。
“赵婧！”
是李冉的声音，随后我听到他在拍门。
“我在呢，李冉，你干嘛去了？”
“锁住了，妈的。”
他说，“我去倒垃圾了，就这么一会儿，妈的。”
“没事，你回宿舍吧，我自己可以，锁了就锁了，明天再说。”
我笑了笑，“他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偷偷摸摸的给我找点麻烦。”
“我看看能不能找老师要把钥匙。”
“不太能。”我说，“既然选今天，那个人大概率是筹划好的，锁我一晚上没什么大事，别耽误你，你先回去吧。”
“你害不害怕？教学楼十二点就断电了。”
“我怎么会害怕。”
“你饿不饿？”
“话题转换的太快了吧？”我摸了摸肚子，确实是有点饿了。
“你打开窗户等着。”
什么打开窗户？等什么？我满腹疑问不知该怎么问呢，再叫李冉他却已经不见了，不晓得干什么去了。
我于是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然而五分钟后，一双手抓住窗框，他脖子上套着一大袋零食翻了进来。
“帮你扫了值日，别背着我卷我。”他在我的震惊中放下零食，翻出两桶泡面，“吃完饭一起通宵。”
“我先泡泡面！先泡的水热！”
他趁着我抢饮水机里的热水的时候，开始翻看我平时做的笔记。
“吃亏死了，独家资料，看一眼十块钱啊。”
“独家翻墙泡面，吃一口十块钱。”
他回敬我，自从跟我认识之后，这个李姓复读机越来越会怼人了。
我帮他弄好泡面，他坐在向宇飞的位子上，我们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一起等面泡好。然后开始一晚上的讨论与演算。
时间开始过的很快，快到我逐渐模糊了前世今生的界限。
没有假期的刻意减肥，我的外表已经跟重生前没什么两样。
高三和复读节点的记忆也互相吻合重叠，那些周考，月考，期末考，期中考的成绩单都被我收集起来。
无一例外，排名全是年级第一，李冉全是第二，而且他和我的差距正在逐渐缩小。
“李冉，你考什么学校？”
不知道哪一次，我因为顶撞了班主任被罚做值日，照例拉着李冉帮我做值日，这几天我睡得一天比一天香，稳定心态，减少了学习量。
“你考什么学校？”
他问我。
我想起了当时清华录取通知书放在我手里的质感，一时之间十分恍惚，高考倒计时还写在黑板上，这样的场景我已经经历了三次，可我却好像没有活过那些年月一样。
我一定会再次拿到那张通知书，我在呼呼作响的风扇下这样想。
这场高考的游戏终将会有一个结局。
9
正值高三第一轮复习，我收到了一张小纸条，向宇飞朝我吐了吐舌头，摆了个恶心的表情。我不明所以，打开纸条，一手好看的字迹几乎是烙印在我DNA里的。
“对不起，赵婧。”
我撕了纸条扔进垃圾桶里。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没了精神压力和来自班里人的迫害，我又刻意少吃，很快就瘦了下来。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向宇飞又递给我一张纸条，面色很是凝重。
“我们下晚自习后，去天台见一面吧。”
有完没完？
我晦气的要命，脑袋都要痛了，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脑子是不是都不太好使？
不对，李冉头脑很是清楚，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决定去，不然老是让他这么递纸条，很打扰学习。
“别给我纸条了。”
向宇飞大声说，“我不传，来学校是学习的，少来这儿谈恋爱！”
她站起来，把又一张纸条扔进垃圾桶里，辛子轩的表情有些难看。
“得了，看看这道题。”
我凑过去，立刻跟向宇飞投入到了讨论里。
下了晚自习，我套着校服悠悠哒哒的往天台走去，那个白色的清俊身影站在夜色里，看起来早就到了。
“辛子轩？有事？”
“没事。”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我每次看见他，都会想到他对李冉说的那些，“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有话快说。”
我催促道，他的眼神很是受伤。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不是回忆以前的时候。”
我一字一顿，“你永远不变，永远让我感到恶心。”
“赵婧，你不能这么说。”
“那我怎么说？”
我挑眉看向远方，“我不想跟你说，是你来找我说的。”
“赵婧，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哦，没关系。”
我看着那些霓虹灯光，这么好的景色，身边的人却不好。
“赵婧...”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如果你没话说了，就离开吧，好自为之。”
我淡淡地说。
“赵婧，你，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了吗？”
“没有。”
他的嘴唇蠕动着，离开楼梯的脚步踉跄不止。
“赵婧！”
李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拿着扫把朝我挥手，楼道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五官上，少年感喷薄欲出，“值日做完了，还有十分钟熄灯，要来不及了。”
“好。”
我朝他走去。
10
这真的是我高中最后一次考试了。
送考的老师们心情澎湃，学生也是一样，但我面对这些很平静，我清楚的明白，这是我一直都想走出的泥潭。
还没开考，我站在考场外仰起脸看天空，李冉在一班的队伍里朝我摆手，他笑得很灿烂，跟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可阳光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我朝他摆摆手，隔着好几米朝他大喊前程似锦，他没听见，但学我一样张牙舞爪，我知道，等开考铃声响起，再结束，我们可能永远都见不了面了。
考试题目不必说，上过两次战场早就得心应手，高考卷子在我看来跟平时的卷子没有多少区别，我写了那么多题，也不会差这一套。
考完回家对答案，我估计了一个分数，预想着可以继续填报清华上一次的专业，等分数出来之后，也证明我的估计很准确，甚至比上一次发挥的还好了一点。
我的电话被打炸了。
是来恭喜表扬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想找我四处演讲的校领导，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记者电话，我拿出早就打好的腹稿一一应付着，然后推掉所有的庆功宴和聚会。
然后得到了消息，今年一中有两个人考上了清华，一个是我，一个是李冉。
辛子轩，孙嘉慧和李雯都考到了中等水平的本一，辛子轩的要好一点。
陈伟上了本一线，他乐呵了很久。
向宇飞发挥稳定，去了一所知名211。
而我也再一次收到了那份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打开手机，把所有社交帐号的签名都改成了“前程似锦。”
11
从清华毕业的第十年，我再次踏上了我的高中。
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参加高考誓师大会，为学弟学妹们鼓劲儿。
再次踏入校园，那段幽暗不见光的过往，已经消散在岁月中。
李冉站在我身边，十年的时光给他渡上了一层光。
白手起家的创业者，从无到有填补了国内人工智能的空白。
他和十年前一样，沉默而笃定的陪伴在我身边，稳定的像是一颗大树，只要我想，随时能看得到他。
当然，我也不差。
得益于那段幽暗的岁月，我曾经肥胖不堪，成绩落后，我成为了自己曾经最不想成为的职业：教育者。
或者通俗的来说，是老师。
我帮助那些曾经和我一样处境的女孩们，不，不止女孩，还有男孩。
他们或许困顿于外在，或许纠结家境贫寒，又或许想努力学习，但不知从何开始改变。
我和我的员工义务帮助他们，帮他们改变外在，帮他们重塑信心。
手拉着手告诉他们，“看！只要自强自立，远方就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