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与沈确成婚五年,我将他扶持为帝,
为保他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性命,娘家也跌落谷底。
他却力排众议将一采莲女立为新后。
我被困在宫里成为一抹孤魂,亲眼看着他如何呵护疼爱那女子,
如何将我顾家为他打下的江山,送到那与我容貌七分相似的女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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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沈确成婚五年,一同降服北疆叛乱,一起畅谈人生理想,花前月下对影成双。
纵使先帝不喜,朝堂上仍旧有不少人拥护他。
原因无他,只因他是我顾初安的夫婿。
彼时先帝驾崩,国本未立,在顾家的支持之下,沈确最终得以登基。
我为保他失了未满三月的孩子,也伤了根基,不到一年便不治而终。
一向疼惜我的外公南下剿匪,遭遇暗杀。
而这一切,沈确是共犯之一。
我死之后,沈确服丧三年,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就连我那沙场征战数十年的父亲,也一度为之喟然。
三年后,沈确另立新后,夫妻伉俪,竟又成一段民间佳话。
顾家也从曾经的权势滔天跌落谷底。
而我,则彻底变成了巍巍宫墙中的一个孤魂。
就连皇陵之中,也只葬了一套衣冠。
新后是沈确下江南时遇到的采莲女。
家境清贫,读书不多,在世间没有半分依靠。
或许是不曾被权与势所雕琢,她有着与京都贵胄人家截然不同的清澈与明媚。
那日沈确站在桥上打趣,夸姑娘人比花艳。
宋晚站在船头,遥遥抛来一朵花枝,狡黠还嘴,说鲜花还是应当美人配。
之后不过一个多月,宋晚就成为了新的皇后。
宋晚家世普通,出身不高,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朝堂之上必然极度反对。
但沈确一意孤行,力排众议,倒也称得上顺利。
沈确对她宠爱有加,在加封大典之后,甚至单独为她准备了一场民间婚礼。
大红囍字贴在墙上,高悬大红轻纱,衣香鬓影,芙蓉帐暖。
倒真有几分寻常夫妻的感觉。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宋晚的样貌竟然与我足有七八分相似。
往那儿一站,乍一看就跟我活过来了似的。
人人都说陛下对先皇后真是情根深种,奈何情深缘浅,实在可惜。
连沈确自己也这样认为。
他要宋晚穿我穿过的样式,梳我喜欢的发髻,拿我用过的长枪。
时常在宋晚的身上寻找我的影子,回忆那些驰骋疆场的日子。
但宋晚的性情却与我不同。
「早知道要学这些,我就不嫁给你了。」
宋晚三分抱怨七分娇羞,被烛火摇曳的光芒一照,真真面若桃花。
沈确看得心旷神怡,同她玩笑:「不嫁我,那便嫁你家萧郎。」
他与宋晚相识的时候,化名正好姓萧。
宋晚瞪了一眼,双手环住他,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又不忍用力似的,只轻轻叼着一点点皮肉。
沈确毫不在意,反而笑逐颜开,很是高兴。
宋晚微微低着头,她知道这个角度同我最像。
她毫无威慑力的嗔怪:「要是再敢骗我,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也知道,沈确一直都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小小放肆。
他与我在一起时,最喜欢如此逗弄我。
宋晚进宫的第二天,各宫妃嫔都应该过来觐见。
可沈确舍不得她辛苦,又担心她害怕,直接免了请安。
这是我没有得到过的宽容。
宫人们悄悄议论,说沈确这是将对我的亏欠弥补到了宋晚的身上。
我出身将门,喜好弓马,从来恣意惯了,最讨厌繁文缛节。
可沈确对我说:「切不可同往日那般胡闹。」
「阿初,我知你不喜,可你现在是皇后,天下人都看着你呢。」
沈确身着十二旒冕,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我戴龙凤珠翠冠,沉重的凤袍压得我旧伤隐隐泛痛,浑身不适。
我信了他的托词,端端正正做了一个贤后。
夙兴夜寐,没做几个月就一命呜呼。
当我气若游丝枕在沈确膝上的时候,他说「对不起。」
我心灰意冷,沈确真的很会演戏。
他已不再是他,父亲也不再是那个父亲,只有我被留在了原地。
于是中肯的评价:「别装了,看着真累。」
沈确眉目含笑,冰凉的手指扶着我的头,端起今日的药汤喂我喝了下去。
「阿初,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是有你的。」
「我信。」
我无力的闭上双眼,这个时候,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没有我,你怎么登得上这个至尊之位。」
我不爱心机钻研,却并非完全不懂。我只是后悔轻信于他。
宋晚比我聪明,没有听他的话,仍唤了各宫来见,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她那张和我极为相似的脸,仿佛在昭告所有人,我回来了。
第2章 2
沈确的后宫人数不多,他为了表示对我的真心,维持痴情帝王的形象,至今不曾采选。
如今寥寥几位妃嫔,基本都是在朝高官单独送进来的贵女。
名门望族,世家女子,从来都看不上舞刀弄枪的我。
自然,也看不上来历不明的宋晚。
可沈确喜欢她,已经偏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她们便不得不对宋晚恭敬些。
除了谢贵妃。
她替沈确打理了三年后宫,父亲又是文官之首,她在整个宫里,不过一人之下而已。
最重要的是,她已有五个月身孕,若一切顺利,她腹中就是沈确的长子。
可是宋晚的出现,阻挡了她再进一步的皇后梦。
自从宋晚入宫,沈确就再也没有到过谢贵妃处,且后宫诸事现下也都悉数交给了宋晚打理。
谢贵妃谋划三年,一朝成空,对宋晚恨得滴血。
她在宫里沉寂了半个月,这日,突然约了宋晚及众人赏莲。
谢贵妃认为,就如当初的我一样,只要宋晚不在了,她仍旧是那个最尊贵的女人。
三年前江山初定,顾家如日中天的时候。
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害死我腹中之子,并且因此一跃成为尊贵的贵妃。
如今自然也不怕一个毫无根基的新后。
「莲花虽美,可惜只能远观。」
「皇后娘娘素有经验,不如帮我们姐妹摘来细瞧呀。」
一阵笑声传来,几人与谢贵妃一唱一和,佯装感叹,宋晚却懒得和她们废话。
「蠢货。」
谢贵妃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宋晚一改往日无害的模样,冰冷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很、蠢。」
她到沈确的身边来,可不是为了和几个妃嫔在后宫打擂台。
但既然谢贵妃有意出手,宋晚也不介意趁此机会好好震慑一下众人。
「你趁先皇后不查,将她药中的白及换成了让人流产的五行草,如今还想对付我。」
谢贵妃面露惊慌,停下了脚步,一旁的妃嫔不约而同望向她。
她们习惯了绵里带针,从没见过宋晚这种直接掀桌的路数。
宋晚冷冽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落到了谢贵妃的脸上,语气冰得没有一丝温度。
「而且还是用如此低级无趣的手段,难道你不蠢吗?」
谢贵妃从小娇生惯养,千人捧万人哄着长大,从来没有被人当面冒犯过。
现下被宋晚当众揭开自己犯过的事,面上瞬间就挂不住了。
「你竟敢污蔑我?我要告诉陛下。」
宋晚失笑,丝毫不惧:「你猜,要是陛下知道你在外面胡言乱语,会怎么做?」
我是宫变时中箭伤重而死,这是大家一直以为的真相。
但事实到底是什么,谢贵妃一清二楚。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三年前要不是沈确默许,她根本不可能得手。
换药一事,只有她和沈确知道,其余一应人等全都已经死了。
如果沈确认为是她走漏消息,一定会杀她灭口。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又是从何处得知?!
「是你……」谢贵妃喃喃到,「你回来了。」
宋晚笑而不语,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我入宫前,常与军中将士打交道,横枪纵马,习惯有话直说,令行禁止。
论心机手段,自然比不过用心钻研的人。
当初谢贵妃忤逆,被我罚了三下藤条,便一哭二闹,轻易就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就连沈确也怪我不知轻重:「贵妃是闺阁娇养的千金,如何受得住这般责罚。」
宋晚与我不一样,她只静静的看着谢贵妃,凭她如何猜测,皆不置与否。
谢贵妃也发现了这一点,突然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宋晚缓缓走进,抬手抚摸谢贵妃的脸颊,手指轻轻落在了谢贵妃的脖子上。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谢贵妃色厉内荏,仍旧嘴硬威胁:「你要是杀了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宋晚轻声道,「那就看他到底是信你们还是信我了。」
然后在谢贵妃惊恐的眼神中猛然用力一推,与之双双跌入池塘之中。